Sincere
“嗯?”
朱铄打开了柜子,看到了里面摆放着的几罐药物。
“这是?”他拿了出来,辨认着药罐上的字迹。
“怎么了?”
陈群拿着鸡毛掸子凑了过来。
几人奉命整理曹丕的房间,所得之物全都处理进垃圾桶。
“……抑郁?”陈群抽过朱铄手中的药。
“没想到……老板真有抑郁症?”陈群皱着眉头,脑中搜索着曹丕的神情。
“仲达。”
陈群拿着药,走到睡倒在房间里懒人沙发上的司马懿。
“怎么在消极怠工啊?”朱铄取下扣在司马懿脸上的书。
司马懿睡眼朦胧,看着陈群拿着药在面前晃了晃,荡出一地声响。
朱铄拉住他的手将他拉起。
“以前也曾听曹老板说过这事。”陈群看着司马懿慢慢伸了个懒腰。
司马懿踱步至柜子前,拿起药,看着已经过期的保质期。
“他可不这么认为,他说他只是文人特有的忧伤罢了。”
司马懿侧着头想了想。
“我也这么认为。”
“啊?”曹丕站在冰箱旁,接过了司马懿递来的文件。
“抑郁……?”他挑眉,看着单子上重点勾出来的病例。
“谁的?怎么递到我这里来了?”曹丕转头看到了司马懿直勾勾的目光。
“我?开玩笑吧,仲达你看我像是抑郁吗?”曹丕将纸张翻来覆去,果不其然地在最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他随意地将纸揉成团塞回司马懿怀中,打开了冰箱:“所以说,现代医学漏端还是很多的,这不就误判了——仲达,冰箱里没有葡萄了。”
司马懿拿着报告单,将它展开,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:“误判是一种几率,但是曹老板连着一起寄来的药需要二公子吃一下——还有,上面说你需要少吃葡萄。”
“我哪是抑郁症了?我只不过是一点点忧郁,文人的忧郁可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东西。”曹丕惋惜地关上了冰箱门,“可怜我连葡萄自由都没有了吗?”
“曹植公子可没有您说的忧郁。”
“可子建他喝酒,比起我的忧郁,你更应该在意他的肝——虽然我说了很多次,他都当耳边风。”
司马懿耸了耸肩:“怎么说是您的权利,可我的工作是让你把这些药吃了。”
“我要是拒绝了呢?”曹丕靠在冰箱门上,笑着看着司马懿。
“我只是你父亲手上的一个小员工,您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?”
“要知道,这些东西可治不了我的脑子。”曹丕抽出一罐药,晃了晃,向上抛出一段完美的弧线,掉到垃圾桶里。
对此,曹丕吹了段口哨:“要是可怜你了,谁来可怜我?”
“……”司马懿摇了摇头,看着曹丕慢慢踱步至茶几旁,“好吧,我们可以换种方法。”
他打开了随之一起寄来的书:“上面说,你需要他人的温暖,或许是你去温暖他人——看起来曹老板挺在意这件事的。”
“停停停,别念了,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父亲关心的只有子建,不过这个听起来很像半块巧克力。”曹丕捂着耳朵。
“半块巧克力?”
“对,半块巧克力。”曹丕点头,随手抄起了茶几上的巧克力,将它撕开,掰成半块,送入嘴里。
“就像这样。”
曹丕走过去,拉着司马懿的领子强迫他跟自己来了场浪漫的法式长吻。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。
半块巧克力巧妙地融化在了二人交织的体温中,苦涩和甜蜜搅拌在一起,像苦瓜拌了蜂蜜。
司马懿皱着眉,催促曹丕结束。
曹丕松开了他,有些意犹未尽的舔着嘴角残余的甜。
“看吧,总有些头脑发热的人会很轻易的融化在他人给予的温暖中,像个穷苦的倒霉鬼。”
司马懿抬手擦了擦嘴唇:“你真的该减少糖类摄入。”
“嗯?毕竟这些东西可比药能带给我愉悦感。”曹丕将剩下半块巧克力丢入嘴中。
“但它们或多或少对你的抑郁有些帮助。”
“再说一遍,我这是忧郁。”曹丕晃着一根手指,“而且,你怎么知道我没吃过?” 曹丕重新靠近司马懿,伸手将司马懿怀里的快递盒丢到一边。
“不过,想要治我的忧郁很简单。”曹丕笑了笑,“或许你可以试试给我点温暖?”
司马懿挑眉看着曹丕压上来,将他顶到冰箱门上:“你说你可不会是那半块巧克力。”
“嗯……但是,能融化在你体内也是个不错的结局。”
“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动啊。”司马懿揉着头,看着完完整整地摆放到曹丕桌上的药,连包装都不屑于拆掉。
被喝掉的半杯水姑且是曹丕给司马懿留足了面子。
“我一向不会去碰没有用的东西。”曹丕从一堆文件中抬头。
“不过,这不止是我会被老板大发雷霆一顿,你恐怕也脱不了身。”司马懿拿起药瓶晃了晃。
“啧。”曹丕夺过药,轻易地撕开了它的包装,走到厕所,打开马桶盖,将其一股脑地倒下去,像倒塌的多米诺骨牌。
冲水键被曹丕按下,水流席卷着药物消失在漩涡之中。
“看,总有东西喜欢吃这个。”曹丕指了指马桶。
“恕我直言,你这样更像是在做无用功。”司马懿看着曹丕。
曹丕无所谓地耸肩:“但是我把药解决掉了,用各种手段。”
“而且也不会被父亲责骂。”曹丕补了一句。
“可我的职责是督促你。”司马懿晃了晃手上的手机,聊天界面排在首位的人是曹操。
“给你开两倍的工资。”曹丕头都不抬一下。
司马懿默默地放下了手机。
“仲达,你这个唯利是图的人。”曹丕笑骂了一句。
“有钱不赚可不是我的作风,利益可是人类最高级的燃料。”
“像半块巧克力?”
“对,像半块巧克力。”司马懿侧着头笑了笑。
“嗯——那你来监督我的意图是什么?图我的美貌,还是什么?”曹丕笑着,把空掉的药瓶丢到垃圾桶里面。
“自然是图钱。”司马懿很诚恳。
“那我馋你身子。我们可算是一个由利益组成的团体,那可真是太悲哀了。”曹丕摇头,脸上没带着一点悲伤。
“不过,马桶可比我听话多了,它至少能一丝不苟地完成掉父亲传达下来的任务。”曹丕欣慰地把马桶盖子翻下来,拍了拍它的肩。
“可他的儿子是你。”司马懿戳了一句。
“对此,我很抱歉,要是父亲的儿子是这个马桶,他恐怕会倍感欣慰吧。”曹丕适当地表达出惋惜。
“已经到把自己拉去和马桶做比较的地步了吗?”司马懿走过来,把曹丕拉出了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。
“我觉得我可以跟它拜把子结为兄弟了。”曹丕无意义地支着手臂。
“对于这件事,子建少爷同意吗?”
“子建又不能帮我吃药,还是得靠马桶和我相依为命。”曹丕坐回靠椅上,摆出一副“我上辈子一定是一款马桶”的样子。
司马懿抽了抽嘴角,决定以后还是得让曹丕把药吃下去。
“二少?” 司马懿撑着伞,看见墓碑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“……仲达。”曹丕没有打伞,雨水顺着他的脸颊落下一滴。
“老板找你找了一天。”司马懿将伞撑至曹丕头顶,看清了墓碑上的名字。
曹昂。
“清明节来祭奠一下很正常吧。”曹丕放下了手中被握得发皱的菊花。
“清明节你就应该跟你父亲一起回祖坟去。”司马懿伸手理了理曹丕前额的碎发,让他看起来体面点。
感受到司马懿的体温,曹丕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。
“谁愿意和那群老头一路啊。”曹丕对着司马懿笑了笑。
“不用勉强自己,你可以不用笑的。”
曹丕抬头挑了挑眉:“仲达,擅自揣测上级的心理活动,下场可并不好。”
“可你都把愁字写脸上了。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。”司马懿看着曹丕,对上那双永远保持着文人忧郁的眼睛。
“那你真是个诚实的人。”曹丕嘲讽了一句,伸手拉过司马懿。
对方的温度和气息被曹丕尽数圈在怀中。
“我觉得你应该赔我一件新的衣服。”司马懿看着被曹丕蹭上身的水。
“哦?现在是上班时间吧,你擅自离岗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。”曹丕将头搭在司马懿的肩上,有些欲求不满地蹭了蹭。
“三陪是吴质的任务,我现在算是为了你而加班。”
“那我可得感恩戴德了。”
“……我包里有药,你要吗?”司马懿动了动被曹丕死死压住的手臂,感觉自己像个热气球一般,快要被曹丕从中间掐爆。
曹丕摇了摇头,松了松手上的力:“我说了,那玩意没有糖类管用。不过能随身带着这个也难为你了。”
司马懿叹了口气,他只是为了保命。手臂勉强从兜里掏出一包巧克力来。
“你还挺细心的。”曹丕撒开了司马懿,拿着包装袋撕开一角,撇下半块,含入口中。
他靠着司马懿,像个吸热器,汲取着对方传来的源源不断的体温。
巧克力慢慢融化在嘴中,让曹丕一时有些分不清是酥软在谁的体温中。
再这么下去,他可真的要成那半块巧克力了。
曹丕可悲的想着,拉着司马懿让他再靠近自己几分。
“你非得在你哥的坟头干这事?”司马懿推了推曹丕。
“说得对。”曹丕接过司马懿的伞,迫使他向自己靠近,“那我们只好回去再做了。”
“吃。”
司马懿坐在驾驶坐,将水和药递给副驾驶位上的曹丕。
曹丕很坚定地推了回去。
“这里可没有马桶,而且,你爹马上就要来检查了。”
司马懿把药塞入曹丕怀里,一副爱吃不吃,不吃拉倒的态度。
“不得不说,你威胁到我了。”曹丕无可奈何地拿着药,就着水灌下。
“这东西恐怕会阻断我的才思。”曹丕愁眉苦脸地撑着下颚。
“你的才思是靠忧郁吗?”司马懿点火,启动了汽车。
“毕竟我可是豪放派闺怨诗人。”曹丕看起来很自豪。
“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把豪放和闺怨联系到一起的,但这并不影响你吃药。”司马懿看了看时间,“老板有个饭局可能会晚点来。”
“等等。”曹丕停住了司马懿的转向,“回家一趟。”
“家?哪个?”司马懿打着指示灯。
“当然是我在外面租的那个。”曹丕看起来有些暴躁。
司马懿识趣地闭上了嘴,往目的地驶去。
他听到身旁塑料挤压的声音,曹丕拆开了一包葡萄干丢到了嘴里。
司马懿趁着红绿灯的时间叹了口气:“我觉得你更需要降血糖的药。”
曹丕没有说话,又塞了颗葡萄干进嘴里。
“你这样很像一块煎牛排。”
曹丕抬了抬头看向司马懿。
“放在铁板上咋咋呼呼的,胡乱地炸了一通。”司马懿歪头,笑了笑。
一个听起来很烫的冷笑话,却成功的把曹丕逗笑了。
“那我可就是4分熟的牛排。”曹丕接了一句。
“装嫩?”
曹丕摇了摇头:“是装死,牛排熟度可没有偶数。”
“每个人都应该是偶数的牛排,都是一个概念体,每天的任务就是看着奇数从身边走过。”曹丕塞了颗葡萄干。
“但是有老嫩之分。”司马懿接了一句。
“这可是一种浪漫,每个人只用等锅慢慢把自己煎熟便可,都抱着一种视死忽如归的气势。”曹丕指责起司马懿。
“其实当块牛排也不错。”曹丕晃着脑袋,见司马懿没吭声。
“还是当偶数熟的牛排——不想当马桶了?”
“谁乐意当那玩意?我要当就当块方糖,甜的,融化在水里的,看不见的,比我现在自由多了。”曹丕抱怨了一句,拉了拉身上的安全带。
“污染水资源是不好的行为。”司马懿拐了个弯,有意地甩了曹丕一下。
被安全带勒了一下的曹丕转头瞪了眼司马懿。
“你要回去拿什么?”司马懿相安无事地开着车。
“当然是子建的诗歌全集。”曹丕靠在靠背上,“拿子建来对付父亲是最有效的方法。”
司马懿啧啧称赞。
“我真的会揍你哦。”曹丕塞了把葡萄干到司马懿嘴里。
“骚扰司机是违法的。”司马懿开入小区,倒车入库。
“得了,你在这等我就行了。”曹丕下了车,向着电梯走去。
司马懿撑在方向盘上,看着他隐去于楼道之中。
曹丕掏出钥匙,金属相互碰撞产生并不愉悦的声音。
他开了门,走到卧室拿起曹植的诗集,出客厅时余光瞥见了一块牛排。
嗯……真是说什么来什么,比他父亲还要及时。
曹丕考虑起煎个牛排来吃吃的想法。他打开手机,点开司马懿的聊天界面,打算叫他上楼。
但是他停住了,他看到旁边的一把小刀。
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东西这么齐全,但曹丕萌发了一种想法。
他看着解冻后已经软化的牛排,拿着刀切了下去。
生牛排和熟牛排的手感不尽相同,血色的肉翻开白色的筋,让曹丕产生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。
该不会他上辈子是屠夫吧,这也太悲哀了。
曹丕慢慢地将牛排切成了小块。
没准这就是零分熟的牛排,没有偶数的准则被打破了。
似乎打破了规矩界限,这让曹丕很满意的点了点头。
每个人都是牛排,他也一样。曹丕想着,看着刀尖在光下闪闪发光。
或许他和牛排是一个样的?
说不上来的,令人遐想的感觉,姑且可以被称为是好奇的心理,迫使曹丕将刀尖对向了自己。
他横在手腕上,微微用力,手腕划出一道血线。
或许再用力点就能看到一样的血色翻出白色的筋? 实践出真知可是曹丕的一贯标准。
于是他再次加力,深切的刀刃舔舐着涌出的血液,让曹丕想起了大哥曹昂。
鲜红欲滴的液体涂抹在曹丕脸上,他在夜幕中看着倒在面前的大哥。
曹昂是奇数,他是偶数,越过奇偶界限的方法似乎比他想的要容易。
还不够,曹丕看着手腕,想要再次用力。
耳边是金属碰撞的声音。
“曹丕。”
他听到有人在叫他,耳边呼啸着风带走了他的视野,后脑狠狠地撞在墙上发出声响。
金属刀随之掉在地上,血液溅落在地,发出悲鸣。
“……仲达。”曹丕被司马懿按在墙上,后脑的余痛震得他眯着眼看向司马懿。
司马懿没有说话,眼底的情绪翻涌着最终却归于平静。
真可惜,差一点就能看见了。曹丕歪着头,打量着司马懿的神情。
“……曹植的诗集应该不是刀子吧?”良久,司马懿才斟酌着说了一句话。
曹丕看着司马懿一点一滴地卸掉作用在他身上的力,转身去拿急救箱。
“或许子建就是把刀子?我觉得我没有拿错。”曹丕垂着手,看着司马懿笑了,任由血液滴落。
司马懿没有说话,他打开急救箱,挑出酒精和绷带。
“别动。”司马懿拽过曹丕的手,拧开酒精,一股脑地倒了下去。
疼痛使曹丕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你生气了?”曹丕抱怨着司马懿的暴力。
司马懿没有回话,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。他只是将绷带缠在曹丕手腕上,缠了一圈又一圈,直至他的手腕无法动弹为止。
“没有。”司马懿收拾起酒精和绷带。
曹丕看着司马懿慢慢起身,他突然伸手拉住司马懿,把司马懿拉到自己怀里。
司马懿挣扎了几下,听到曹丕痛哼声才被迫停住。
“嗯……下次,我要是去自杀的话,肯定会选一个没有你的地方。”曹丕圈着司马懿,蹭着他的发丝。
“……这样,我可就没办法向老板交代了。”司马懿深呼吸,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话。
曹丕没心没肺地笑了笑,把刚才从地上顺起的刀滑入司马懿的口袋中。
“我觉得自己像一包跳跳糖。”曹丕将手一起揣入司马懿的口袋。
“又跳又作是吧?”司马懿扶着曹丕。
“你又答错了。”曹丕伸手扣着司马懿的头,二人来了次深吻。
“在你嘴里,迫切地想体会到自由的味道。”曹丕给跳跳糖下了个定义。
“听起来很像网络热评。”司马懿发表了中肯的评价。
曹丕耸了耸肩,想摸那包葡萄干,却想起来被他遗忘到车上了。
“有药吗仲达?”曹丕松开了司马懿。
司马懿打了下曹丕完好无损的那只手:“没有。”
“要不干脆向父亲请假吧。反正也不差这一次。”曹丕叹了口气。
他拉住了司马懿,眼睛里闪着狡黠。
“我现在可是伤员,我申请来点物质和肉体上的安慰——”
“仲达?怎么了?你站老久了。” 陈群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司马懿晃过神来,看着橱柜里的药。
“怎么办,这些也一并处理掉吗?”陈群有些头痛。
没准马桶能解决掉他的问题。司马懿有些好笑的想着。
他拿起药罐,看着完整的,没有开口的包装,他最终也没能让曹丕把这些东西吃下去。
司马懿无所谓地晃了晃,手腕一软,药做了个完美的自由落体运动,掉入垃圾桶里,砸出闷响。
“都丢了吧。”
司马懿慢慢悠悠从柜子旁走到懒人沙发前,躺了下去。
反正吃它的人已经不在了。
司马懿懒散地想着,拿着书,重新将它叩在了脸上。
评论(5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