臣乃社恐,不善言辞

文笔不好,见谅

——

     司马懿站在门口,看着房间里的人,幽蓝色的眼睛轻微荡起波澜。

   感到动静的元歌缓缓起身,带着血腥味,瞄见了司马懿。 

  “师兄。”

   元歌看着他,迈开脚步。手中的那精致的傀儡张了口,发出咔哒的齿轮转动声,像是在咀嚼着什么。

   精致的脸上带着血迹,像橱窗中等待挑选的陶瓷娃娃,元歌停在了司马懿面前,那光与暗的交汇之处。

     他杀了人。

     司马懿看着元歌,血腥味刺激着他的感知。

     静默着,像是谁也不忍心打破这一瞬的美好。

    房间中的钟表转动着,撕咬着空气。司马懿颤了颤眼睑,在幽静中伸手,抚上元歌的脸庞,用指腹轻柔地擦去他脸上的血泽。

   元歌笑了,过于白净的脸庞上因为血迹而露出一丝红晕。

   “师兄,你愿意匀出一些时间来陪我吗?”

   傀儡开口了,咔哒咔哒的齿轮转动着,组合成一整个连贯的邀请。

   淌在地上的血液慢慢爬至元歌脚边,司马懿看着它舔舐着元歌的鞋底。

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他动了动嘴唇,对上的,是元歌那如同教科书般标准的笑容。

  

   一个杀人犯能去哪里?

   司马懿想着,任由元歌一手抱着傀儡,一手拉着他,二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学院。

   小溪,长堤,他们跨过土堆,像两个幸免于梦的人,在睡鲸的棉麻宇宙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跛行。

   他们冲入森林,最后却因体力不支而仰躺在草地上,枕住一地星光。

   元歌躺在地上,起伏的胸腔让他似乎很高兴地咳了两下。

   精致的傀儡被他抱在怀中,安静得如同死物。

   司马懿率先从地上翻起,伸手将元歌拉起。二人对视着,默契地对之前的事情闭口不谈。

   “看吧,我们今天恐怕是得露宿一晚了。”司马懿环顾四周,打趣似的向元歌抱怨了一句——当然,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。

   元歌保持着不变的表情,手中的傀儡偶尔发出几个齿轮转动的声音,却没有出一言以复。

   司马懿也没再说什么,他看着元歌有些凌乱的仪表,顺着流水的声音将元歌拉到了水源旁。

   司马懿就着溪水,仔细地将元歌身上残余的血迹抹去,伸手接过了元歌的傀儡。

   元歌是不会说话的。

   司马懿看着傀儡,想起那年诸葛亮带着元歌介绍到他面前。

   比他矮一届的学弟,一个不会说话的矮子。这或许是司马懿对元歌的第一印象。

   他靠着月光,替元歌整理好傀儡。

   傀儡是诸葛亮给的,虽然已经被元歌改装过很多次,但款式一直没有改变。

   像是对待他最为珍贵的宝物,元歌将这个傀儡保养得很好,精致的外壳上没有一丝损伤。 

  司马懿有时还挺羡慕诸葛亮的,能永远被元歌珍记。

   元歌重新接过傀儡,齿轮咬合的声音伴着虫鸣和成一个悠扬的梦。

   “好了,再怎么说,我们也得生个火过夜吧?”

   司马懿打了个哈欠,随意地找了片空地,找了几个干木柴尝试钻木取火。

   在快把手搓出火了但木头还是冷的情况下,元歌默默地递过来了一个打火机。

   “……你为什么不能早点给我。”司马懿看着自己红得发烫的手,想着如果把元歌丢进河里,自己会被判几年。

   元歌仍然顶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,手中的傀儡却笑得几乎要断了气。

   司马懿抬手堵住了傀儡的嘴,虽然元歌平时安安静静的,但他的傀儡是真的烦人。

   火花窜入柴火,升起火焰绽起半点星光。

   元歌安静地坐在篝火旁,深沉的目光看着火光腾飞又泯灭。

   “师兄,你认为,什么才是美学?”

   傀儡被元歌置于膝头。

   司马懿有一瞬间的恍惚,这个问题元歌曾经问过他。不仅于他,诸葛周瑜也一一被元歌询问过答案。

   但他早已过了能回答的那个年龄,诸葛和周瑜也因毕业与他们分离,他也不会像诸葛那般摸着元歌的头告诉他些心灵鸡汤。

   “大概,只有完美的东西才能被称为美吧。”

   司马懿看着元歌,迸发的火花似烟火般绽开在二人心底。

   元歌追求极致的美学,这是诸葛亮告诉他的。

   “缺乏仪式感……”傀儡的齿轮转了半天才止住话头,“那什么才算作完美?”

   “碧玉无瑕,永远鲜活且年轻吧。”司马懿嚼了半天才从嘴里吐出来一句。

   寂静地,元歌的目光垂落倒火苗中,傀儡也静止了下来。

   过于安静的夜,像是被光影汲取了灵魂。司马懿并不喜欢安静,或许说,他并不喜欢元歌这般安静。

   但他没法看透元歌的心思。傀儡师赋予傀儡思维,而他自己则如同死物。

   司马懿叹了口气,脱下外套搭在了蜷缩在篝火旁的元歌身上。

   “睡吧,明天还有路要走。”

  

  “师兄,你要去哪?”

   “你应该问,我们能去哪。”司马懿熄灭了最后一丝火星,抬头看了看走在前方的元歌。

   “只要有师兄在,我去哪都无所谓。”傀儡将语气上挑。说着,元歌披着司马的外套,却置若罔闻地向前带路,脚步没有一丝停顿。

   二人向林子深处走去,元歌似乎目的明确地穿行在其中。

   “你现在就算告诉我要去找诸葛,我也不会意外。”司马懿看着元歌不加思索地带着路。

   “师兄说笑了。”

   元歌放慢了脚步,落下身来同司马懿并肩。

   “师兄可曾记得,我们以前也这样走过。”

   司马懿侧了侧头。

   他们四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,诸葛亮曾经提出要野炊的主意。

   四个人为了追求刺激,干脆找了个荒山野岭玩野营。好巧不巧的,负责打猎的人是司马懿和元歌。两个人在林子中绕了两圈便彻底迷失了方向。

   “我原本以为我们不会再有睡在郊外的机会——而且那个时候也没有打火机。”

   司马懿嘲弄了一番,那段对他而言十分难得的时光,让他忍不住絮叨起来。

   “那个时候我最想看见的就是诸葛亮和周瑜的脸——只是因为他们有地图……”

   两个人到最后也没找到出去的路,只好寻了个山洞过夜。因为这事,司马懿之后没少挨诸葛亮的骂。

   “我还记得,那个时候很冷。”

   元歌拢了拢司马懿的外套,转身将手中的傀儡放入司马懿怀中。

   “但是一想到有师兄在,我便什么都感受不到了。”

   元歌停了下来,看着司马懿,少见地微笑。

   “师兄当时拉着我走得很快,一直说找到阿亮就能出去。

   但我无所谓,我想,只要师兄出去了就行了,有我没我,傀儡都能陪着你们。”

   齿轮咬合的声音转动在司马懿胸腔之上。

   司马懿看着面前微笑的元歌。但他爱的不是傀儡,他想。

   司马懿没有吭声,只是伸手拉住了元歌,将他拽入怀中。

   光与影交汇在他们的脸颊旁,他们就着光影在这大而无当的林中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。

   深情处,是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。

   “哎呀呀,二位如此兴致,不显得我很独立吗?”

   傀儡不是很适宜地响起,司马懿只得松开呼吸明显不稳的元歌。

   一直板着面孔的人和他一直微笑着的傀儡,这让司马懿时常产生一种幻觉。到底是元歌在操纵傀儡,还是傀儡在操纵他?

   这种感觉让司马懿很不悦。

   “我爱是你,不是你的傀儡。”

   司马懿盯着元歌的眼睛,强迫元歌抬头看着自己。

   毫无情感的,安静得如一滩死水。司马懿无奈地想着,恐怕这些话诸葛亮也曾与他说过。

   元歌收回了目光,似乎叹了口气,又似乎是在轻笑。

   他取回了傀儡,连齿轮转动的声音都不再给予,一言不发地转身继续赶路。

   “师兄,明日,是我的生日。”

   司马懿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。元歌算得上是诸葛亮捡回来的孩子,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何来生辰这一说。

   “是阿亮订的。”

   傀儡挑了一句,便不愿再多做解释。

   司马懿点了点头,这确实是诸葛亮的作风。

   “如果你是在向我讨要生日礼物,那我可没辙。”

   元歌笑了笑,摇了摇头,没再说什么。

   以至夕阳西下,司马懿已经陪元歌走了两天了。

   溪水似时间般淌过司马懿的指尖,他猛地发力,从溪水中提出了两条不大不小的鱼。毕竟司马懿打野一直很行的。

   架起烤鱼的架子,火舌窜上,贪婪地舔舐着鱼鳞,像女神垂怜的吻般赠予它斜阳的金黄。

   “没有盐,就将就着吃吧。”

   司马懿活动着筋骨,盘腿坐在元歌身侧。

   元歌打了个哈欠,缓缓靠在司马懿的肩头,肩上稳当地披着他的外套。

   “冷吗?”

   元歌摇了摇头,接过了司马懿递来的烤鱼。

   烤鱼的幽香在唇齿间弥散,惬意得像一个缤纷的气泡。

   司马懿接过了鱼骨头,按“原汤化原食”的观点将残骸丢进了溪中。

   待他回到原处时,元歌已经抱着傀儡睡着了。

   司马懿目光暗沉地看着这一场景,说不明地呼了口气。

   他向火中添了新柴,火焰像只受了嘉奖的兽,欢呼腾越着蚕食着篝火。

   司马懿悠悠靠着树坐下,在元歌均匀的呼吸声与火花迸裂的碳火声中,意识渐渐下沉。

  

   “师兄。”

   深夜,傀儡的声音突现。

   本就浅眠的司马懿抽了抽手指,下意识地想要睁眼,却被人抬手遮挡住了视线。

   静谧的夜。司马懿刚想开口,便感到元歌压了上来。

   二人的体温叠交在虫鸣中,司马懿的呼吸为之一顿,却什么都看不见。

   他只能感受到元歌偏低的体温吻上自己的鼻梁,顺着脸部柔和的曲线向下,交汇在唇齿之间。

   他想说话,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。

   炽热又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的眼角,顺着两鬓滑下,却没发出一丝声音,仅能感到按住双眼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
   “元歌?”

   空荡的声音盘旋在干冷的空气中,由黑暗吞噬,失去回响。

   良久,熟悉的齿轮转动声才再次响起,伴随着元歌起身离去的声音。

   “师兄,晚安。”

   清晨,当司马懿再次醒来的时候,元歌正靠在树干上折千纸鹤。

   “早安,师兄。”

   司马懿揉着眼睛,起身看着元歌,似乎对昨晚的异样没有半点自觉。

   “怎么起得这么早?”司马懿蹭起来打了个哈欠。

   “我昨天梦见师兄了。”傀儡被元歌置于地,而他本人则目不转睛地专心于千纸鹤。

   “我梦见师兄的头向后转了180度,然后我就醒了。”

   说罢,傀儡似乎想给司马懿沉浸式体验,将头缓缓地转了270度。

   司马懿抽了抽面部肌肉,伸手按住傀儡的头将它转了回去。

   他扑灭了篝火的最后一丝余烟,提起傀儡。

   “生日快乐。”

   司马懿将傀儡塞进了元歌怀里,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。

   元歌小心翼翼地收好了千纸鹤,抬头向司马懿勾了勾嘴角。

   “今天要去哪里?”

   司马懿伸手掺了掺元歌身上的灰。他望了望元歌伸手指向的方向,心里想着再这么走下去就要走出林子了,他不会只想和自己来一场荒野求生吧。

   元歌则完全没有向他说明的欲望,拉着司马懿的衣摆向前走去。

   两个人又像之前一般,一前一后地漫步在摇曳的树影下。

   司马懿慢慢悠悠地想着,这样的日子他能陪元歌过很久。

   可元歌偏不随他的意,或许说元歌从来没有顺着他的意愿来过。

   悠闲的时间没有多久,二人的视野猛然间变得明亮。

   司马懿抬了抬头,树林已经退出他们所在之处数米。一块平地,中间空出了巨大的缺口。

   他环视一圈,似乎是个废弃的地下矿场。破碎的残败的大型机器围在中央矿洞的四周,风从残骸的空洞穿过,带来一场凄凉又婉转的箫声。 

  司马懿停下了脚步,看着元歌向前的背影,破碎的机器似乎在对他们行注目礼。

   “元歌,停下。”

   司马懿向前支了一步,注视着元歌置若罔闻地,不可控地向矿藏走去。

   崖边,元歌转过了头。凌冽的风吹拂着他,带动他的发丝和司马的外套。

   再退一步便是悬崖。司马懿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。

   “元歌,你到底杀了谁?”

   司马懿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声音问出了他一直压抑住的问题。

   今天是他的生日。司马懿暗地告诫自己,目光如炬。

   元歌也注视着司马懿,脸上挂着和他的傀儡一样的笑。

   他没有搭腔,只是用手指一遍一遍地拂过傀儡的躯壳,最后将手停在了它的颈项。

   他指尖用力,傀儡的躯壳发出刺耳的阻塞声,自颈间到面容裂开丝丝裂缝,到最后一齐崩坏,精密的零件像水滴般散落在地,发出悦耳的声音。

   然后元歌张了张嘴。

   “师兄,谢谢你。”

   没有司马懿所熟悉的齿轮声,有的只是出于一个青年该有的声音。

   司马懿望着他,几乎忘记了呼吸。

   之后的事情便没有什么好追忆的了。狂风呼啸而过,元歌像火将熄灭前余留的最后一缕轻烟,被吹散于崖。 

  今日是他的生辰,他向自己讨了什么礼物呢?司马懿转动着阻塞的大脑,麻木地驱使小腿肌肉,将自己带到崖边。

   他颤颤巍巍地拾起地上的机关碎片,傀儡的一切随着主人的离去而消散。

   巧舌如簧。司马懿想到,他甚至连傀儡也不会与他留下。

   傀儡破碎的胸腔暴露在空气中,从中飘落下一只纯白的千纸鹤。

   司马懿将它们一起拾起,出于元歌之手的东西永远都是如此完美,但这些东西都不够赔他件新外套。

   司马懿只觉得有些好笑,可他现在只能做到流泪,不停地流泪。

   诸葛亮曾对他说过,元歌追求完美。

   那元歌向他索取了什么呢。司马懿将傀儡残骸拥入怀中。

   活在爱人心底,永远的鲜活且年轻。

  

  之后,像闹剧结束了,司马懿的生活回到正轨。

   值得庆幸的,校园内绝口不提他的失踪。

   星蓝发色的青年站在门口看着他。

   “元歌死了。”

   司马懿抬头看着他,眼中不知是什么情感。

   诸葛亮沉默了。阳光在他的发梢打着旋。

   许久,他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一下。

 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诸葛亮说。将一个新的傀儡放入司马懿手中。

   “你好像并不意外。可别让他知道你这么薄情。”   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,那只纯白的千纸鹤被他把玩在掌心。

   “我早就明白了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“所以,无论是元歌还是你,我都不意外。”

   傀儡翻转于司马懿手中,再也没有他所熟悉的齿轮转动声。

   “他的美学真是放屁。”司马懿喃喃着。

   “对。”

   “你也是个混蛋。”

   “对。”

   司马懿有些无奈地抬头看向他:“你那可怜的词汇量是找不出别的词了吗?”

   诸葛亮笑着嗤了一声:“你要是这么想,我也没有办法。”

   “你说,他到底杀了谁?”

   诸葛亮放下了千纸鹤,栩栩如生的,似乎下一秒就会乘风飞起。

   “你为何不去亲自看看?”

   司马懿还是重新推开了房间的门。

   校方似乎对这件事没有一点警觉,除了周围没有人外,这栋老式教学楼没有做任何安保措施。

   这倒也方便了司马懿。吱吱呀呀的木门被他向外推开,露出了内部的空壳。

   不像他想象过很多次的那样,这里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暖阳斜照入室,荡着金色的洋。没有血腥味,也没有淌着的液体,有的只是圆形的钟表挂在墙上,滴答滴答地咀嚼着时间。

   一个精致的傀儡坐在窗边,金色的阳光辉映出金属的色调,接连洒在它面前翻开的扉页之上。

   幽静的,就像他们初见时的那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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